式微式微（五）

        月上中天，将庭院照得敞亮。蜀地乡间的chun夜，chao湿而溽re，如同黏连在人肌肤chu1。一行人将簟zi铺在篁竹xia，就着月se用餐。偶有清风chui过，竹叶沙沙作响，令闻者心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浮生若梦，为huan几何？我虽早过了秉烛夜游的年纪，也要gan叹一声良有以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羡钓一xiaxia地摇着蒲扇，满面红光，混似年画上的南极仙翁。

        素商回眸望他一yan：“先生隐居后的日zi，的确过得惬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既然知dao，还来劝我chu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，倒不急在这一会儿。”素商也不气馁，只是兀自垂xia羽睫，“我明白张先生的心。君为明君时，臣xia才可以臣礼待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此言一chu，饶是坐在旁边、始终一语不发的程俭，也不由得louchu了几分讶se。一方面，是吃惊于她的直白，另一方面，则是通过她的话语，间接印证了自己的猜测。

        张羡钓历两朝为官，先帝在时，已是朝中的肱骨之臣。当今天zi践祚后，更委以左仆she1兼太zi少傅一职，多有倚重。不过，这些都是外人yan里的故事。为何他在位极人臣时选择了choushen，个中neiqing，即使是对着程俭，张羡钓也不肯多谈。

        当今天zi，虽chu1事中庸，推崇无为而治，但也远不到昏聩的地步，甚至在初登基时，称得上是锐意jin取。从青年至中年，从jin取至守成，本来就是历代君王shen上常见的执政模式。只是为此就弃官，似乎不太能说得通。

        程俭以前还专门问过。彼时的张羡钓只是摇了摇tou，苦笑着说：“俭儿，不妨借此告诉你个dao理。一个人一生中，只能长chu一gen脊梁骨。折断一次，可以重新接上，折断第二次，可以勉力修补，要是再折断第三次，就很难再成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脉脉涌动着的ganqing，与其说是愤恨，不如说是怜惜。

        程俭只作不懂，那人贵为天zi，坐拥四海、富有八方，以万民之力供养之，有什么好怜惜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张羡钓宽和地说：“你这般想，固然是常qing，但天zi终归是人。是人，就会有心，有ai恨嗔痴，有七qing六yu。倘若你将来ru朝为官，须时时谨记：上事君、xia为民，无论用阴谋阳谋，都只是‘术’的一种，唯有问心无愧、以心换心，方是真正的立shen之dao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师言犹在耳，不过此中的han义，程俭却不敢说已经彻底领会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人也会有心吗？

        他的余光中浮现chu少女的侧影，自己都为这莫名的想法而吓了一tiao。谁叫她看上去…总是如此沉静，彷佛连星辰倒转、江河逆liu，都不能使她动容。

        素商识礼、知jin退，甚至可以说平易近人。然而她的平易近人，像一种为交际而设的手段，给人以雾里看花之gan。她清潭般的眸zi，即使正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你，也不会让人觉得re络。

        程俭总角时，曾在元宵灯会上见过绢人。一举一动之间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