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位等着要看素商丑的,立来评:“合香合香,没有合香气,反倒合苦味来,我看应该给这位姑娘评个末等才是。”
云念禅师还未及发话,周围站得靠近一些的看客,立时就变了脸:“这香…怎么会是苦的?”
听她列举完毕,在场之人你看我、我看你,都有些懵然。这些香药,论寻常也十分寻常,且每一样都不苦。其中懂行的,更往深想了一层——她偏能集众香料之馥郁,独合一味清苦来…
杨藏转吩咐人:“去把新得的取来,替我好好招待禅师和今日的魁首。”
他躬向在场众人行了一个合十礼:“洒家虽不分香品,今日确是这位施主所合之香更生机缘。”
云念禅师却只问她:“请教施主所用的香方为何?”
程俭面微变,心中不由得跟着一动。
她伫立如菩提,于方寸香炉间,信手塑造小千世界。一举一动,堪称行云,叫最为严格者也挑不一丝错。
只听一声抚掌,杨藏越过众人而,声称赞:“彩!没想到禅师陪着这群小们胡闹,还可以闹一桩公案来。将这个‘实香无香’选作本次斗香会的魁首,在是叹服的。”
老父都这样说了,杨三率领着的一帮小辈,就算再不痛快,也只得不不愿地鼓起掌来。
更漏滴过刻线,合香时间已矣。
他一回首,望见观战完的程俭正冲着自己走来,脸上毫无意外之:“俭儿,别来无恙了。我们借一步说话?”
素商不其余人反应,已接着往解题了:“苦集灭,苦谛为万缘起。生老病死、别离、怨憎会、求不得、五阴炽,都是彻悟之迷障。惟有知苦,方能断集、而慕灭、最终。”
程俭的嘴角不动声地扬了扬。真有她的。
人群中突然自发让一条路来,程俭抬一望,原是杨藏亲自看闹来了。他打了个手势,示意大家不要惊动场上,负手站在场围观。
云念禅师自首席上起,一一行经众人香案。每过一,都耐心等候斗香者堆灰、烧炭,再低靠近香炉,以手扇闻。莳喧园中,缕缕香霭氤氲而,恬雅者有之,温者有之,让闻者灵台为之一清。
炭已经烧透成赤金,素商手持香箸,将堆平成须弥山形的细灰戳一线天,又在山脊线上平铺一层絮白的云母薄片。末了,她重新取香,稳稳缀于群山岫云之上,犹如黑月自东方之渐升。
诸位选手锤锤打打,先后了合香的程。反观素商,早早把制作好的香窨藏,手执一斑竹笔,开始在一片喧嚣中练起大字来。
云念禅师随她去观想那烟,须臾后,竟轻声笑了:“但愿施主可以真正寻到心安。”
合香的主题为“见我心”。那么,素商又是如何看待她自己的心的?
云念禅师沉片刻,复问:“施主此香,该如何切题呢?”
素商平和:“穗甘松、白芷、绿花千层各三两,岩兰、没药、降香若钱,牡丹、洛神共一斤,湿后另加兜娄?、柏泥?。
她静静地凝视着香炉中升起的白烟:“我见我心,可知实相似无相、实香为无香,有漏皆苦、至乐而无乐,一如我见此烟。”
她如此从容不迫,那为她悬着的心思也轻轻落了地,甚至有空去琢磨些有的没的。
一石激起千层浪。随着白烟由近及远扩散,更多人闻见了素商所合香的味,竟然真的没有丝毫馨香之气。
素商回答说:“我见我心,惟余苦味。”
莳喧园中雅雀无声。斗香者中,纵有一两个心不虞的,亦不敢当着云念禅师表在外,唯恐被牵扯一场没有足准备的清谈中,了怯。
香隔着熏片乍爇,未几便有一白烟盘旋而上。
杨三受过全益州最好的香训练,光看这个姑女郎的礼仪,竟比他自己的老师还标准些。
素商在最后一个,云念禅师行至她面前时,所有视线都自发向她集中过来。她放笔,沉着地揭开了青铜炉盖。
她究竟什么来?
她是这样看待自己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