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田少爷不是开考前就死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楚青崖又问了几个跪的生员，回答相差无多。他一一施了银两，走回榜，朗声：“你们可都听到了？寒窗苦读，何其不易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登上朝堂，君之禄，为君分忧。你们中间，见了本官跪着的，大多年岁已，是把读书科举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寒门弟；站着的，大多年轻气盛，衣着不凡，是饱读诗书的富家之后。然而，恰恰有那等人，心术不正，狂妄自大，视国法为一纸空文，污了读书人的清誉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八个玄衣皂靴的侍卫在前方开，手持仪仗，四驾的大车上来一人，绯袍乌纱，秀骨清像，广袖如云蔽月，半遮住一肃殺之气，正是当朝最得圣上倚重的文华殿大学士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走到桂榜，抬首细看片刻，负手淡淡：“你们都是豫昌省籍贯的生员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考生是个老秀才，两鬓都已斑白，梦也想不到一品大员会同自己说话，激动得泪盈眶，“阁老见笑，草民今年五十四了，七岁时老母卖了家里生的鸡，送小人去读私塾开蒙，二十四岁那年考中秀才，今年已是第十六次参加乡试了，却还是名落孙山。惭愧！惭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刚才被询问过的那几个秀才老泪纵横，哭声凄惨：“阁老明鉴，定要将这些人一个个抓来，要不是他们，我们兴许早就能考中了！天底竟有这等不公之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是太想中举，魂魄飘回来考试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果然是酷吏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楚青崖踱了几步，冰冷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视过，“功名在，可见官不跪，你们这些参加乡试的人，都考过了秀才，通过了三年一次的岁考和乡试前的科考，一层层地筛上来，实在艰辛。跪来的那几个，都免礼，站着回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举起一纸罪状，“田家已认罪画押，花三百两白银请了代考，另花五十两调换号舍，这替他中解元的罪人已在府牢关了大半月，愿供同党罪立功，助朝廷清查，圣上已经准许。田安国虽死，犹不能抵罪，来人，现在就把这榜抄一份，贴到田家祖坟，将此人尸从墓中拉来鞭三十，一也不能少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楚青崖看着躁动不安的人群，神冷峻威严，“天日昭昭，本官今天就在贡院前告知你们，不止这次乡试要查，豫昌省各州县五年之的童试也要查，看看是哪个见官不跪的秀才，是靠钱买来的功名。只要抓到，就别怪朝廷从重置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楚青崖从袖袋中取一锭雪花银给他，赞：“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，若次次都来，考到六十五岁，朝廷例赐举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得很，快将那些作弊的畜生抓来砍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榜是午时贴上去的，车走到城东南的贡院，正赶上一大群学围在榜指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积德，小心他晚上来找你……楚阁老来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顿时，学生们有站着作揖的，有弯腰拜见的，也有跪的，姿态各不相同。

        众人听了他一番掷地有声的训话，有惊讶的，有愤懑的，有不甘的，更有心虚之人，听到要将田安国拉来鞭尸，不禁汗浃背，胆寒心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指着桂榜上盖的玉玺印，“贿赂考场官吏，私藏夹带，更甚者枪替，向来考风清正的豫昌省，怎么本官一来，种种舞弊手段就大行其了？是本官查得严，还是过去考场得松？本官为乡试总提调，考生里有几个使了伎俩，看得一清二楚。盖了皇章，便是坐实欺君之罪，本官特意保留了原本排名，叫你们看看，这些欺君罔上、占用中举名额的奸猾无赖，是如何受到国法严惩的！一个就是犯了枪替之罪的田安国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众人异同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说罢便举步从人群中经过，袖袍刮一阵凛冽寒风，两侧的学个个起了层鸡疙瘩，低行礼，中喊着“恭送阁老”，见那红袍消失在车上，才长舒一气。

抵住太阳，重重地了，深气，“都换上公服，备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侍卫得令，立刻拿纸笔抄起榜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走到一个跪拜的学生面前，亲自扶起来：“敢问阁年岁几何？读了几年书？考了几回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老秀才接了银，喜不自胜，又垂泪：“小人虽不才，却读了几十年圣贤书，懂得君不受嗟来之的理，倘若六十五岁还不能中举，便安安心心在乡里教书先生了此残生，万不敢叫朝廷为我这等草包破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回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遵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