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腰

        夜里气温比白天低了七八度，但也算不上冷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套上pi肤风衣，轻轻松松chu去了。四dian半的街dao，路灯还没熄，只有早餐店还亮着营业，店主夫妇在里tou忙活，nuan黄的钨丝灯xia，蒸笼慢吞吞冒着白气。胡笳看着他们，忽然觉得很安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要去狮山公园，狮zi山是矮山，安安静静镶在金乡镇东边，金乡镇没什么gao层建筑，他们抬tou就能看见狮zi山。镇小，阗资已摸清dao路，不需要胡笳导航，他也能轻轻松松朝狮山公园开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胡笳笑着说，“怎么gan觉你比我还了解金乡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嘛？”阗资的声音有些得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山脚南门，阗资把车停好。

        狮zi山横躺在他们面前，六七百米的长度，相当于两圈小学cao2场，从南门望着看，它很像是只回tou望月的狮zi。山不gao，最gaochu1也就六十米，好比是一栋二十层的小区居民楼。公园就建在山上，每隔十米，设一chu1六角凉亭。园里没架路灯，暗凄凄。

        胡笳掏chu外公的探照灯，光zhu雪亮，看得见灰尘飘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走吧，爬山去。”她把灯递给阗资。

        阗资扫了yan石梯，阶梯低实踏平，但他还是不放心胡笳。

        女生在经期不能剧烈运动，阗资想到在ti育课上，老师chu于安全考虑，总会让chu1在经期的女生chu列，省掉她们的长跑短跑和仰卧起坐，胡笳也还在特殊时期，狮zi山虽矮，但要是想一kou气爬上去，也未必是轻松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阗资有些懊悔，又不想扫胡笳的兴，轻声征询：“我们爬一层就休息xia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胡笳啧啧往前走，摇着手指调侃他，“哇哦，你也太弱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阗资笑着牵住她，“所以得跟在你后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爬到公园的第一层平台。

        胡笳chu了dian汗，shen上轻飘飘，不肯停xia来，两个人继续往上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往上爬过十来米，胡笳的tui脚稍微开始有些酸，两个人到石凳上坐了一坐，停了三四分钟，胡笳站起来扯扯他，他们又继续往上爬。已经上去四十多米了，相当于十五层楼，胡笳的腰背有些紧了，肚zi那块也有些发重。

        阗资拉她到亭zi里休息。

        胡笳仰起tou，拿着老探照灯往天空照，光线消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用手摸摸探照灯上的烧痕，那是外公烟tou留xia的。“小时候，我外公经常带我爬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阗资轻轻应声，看着胡笳，等她说xia去。“我们当时说好要到山ding看日chu，但我走几步就累了，坐在地上不肯动，我外公就跟我说，只要我能一鼓作气爬上去，他就让我随便挑奖品，后面，我真的爬到山ding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阗资问她，“那你选了什么奖品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胡笳轻轻抿起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那时候想要反斗城广告里的芭比娃娃，可苍南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和外公站在县城的超市里，她看着外公低tou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再三询问售货员，对方都摇tou说没有，售货员cha着兜走了，外公慢慢低xia眉tou，在冷白的灯光里，他很愧疚地看向胡笳，她忽然觉得外公的影zi在被慢慢拉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想要芭比娃娃了，”胡笳抓起边上闪亮的彩se贴纸，“我要这个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是老师奖给好孩zi的小红花贴纸，她喜huan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反正就是选了一个奖品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胡笳han糊过去，没有把贴纸的故事讲给阗资。

        六dian了，再过十几分钟，就要日chu。胡笳肚zi有些疼，脚上也累，她很想回家躺着，可再jian持往上爬二十来米，他们就可以到山ding了。胡笳不知dao她为什么会那么想去山ding看日chu，也许是因为在外公外婆走后，她和李慧君一直在走xia坡路，她想再上去一次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回到最gao的“山ding”，她才能看到她的日chu。

        胡笳想让自己的人生回到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胡笳侧tou说，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阗资握着她的手，gan觉她手心冰凉，“就在这里坐一会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胡笳拧拧他，蹙眉说：“快dian，别磨蹭，再慢dian就赶不上日chu了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话没说完，胡笳的肚zi倒是结结实实痛起来，她声音低xia去，shenti也往前斜了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不是肚zi又痛了？”阗资紧张起来，胡笳不说话，就是在默认。阗资把她搂jin怀里，用温re的手掌心帮她rou肚zi，两个人坐在半明半暗的亭zi里，胡笳别着tou不肯说话，隔了一会，才叹kou气说，“今天是没法上去看日chu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刚落xia，正是日chu的时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在山腰，刚好看见光亮的太阳，从灰nong1的云层里孵化chu来，开始燃烧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种光焰太过明亮了，半边天都被它tang红，云层似纸张慢慢蜷曲起来，胡笳的yan睛都有些发tang，像是有灰烬飞jin去了。天空越来越亮，不同的曝光xia，他们衣服的颜se也在变，从暗哑的灰，变成清澈的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看，我们在山腰也能看到日chu的，”阗资笑着对她说。

        胡笳弯弯嘴角。是啊，在山腰也可以的。当她抬tou，她就会得到她的光耀。